父親

昨晚,為了找母親的身分證影印本,看到父親年輕時的照片。很多都是黑白的。年輕的他,挺俊朗。媽媽年輕時雖稱不上漂亮,但兩伙子站在一起,也好看。

他倆的緣份是由筆友關係開始的。我看過他倆的書信和詩,大多是父親寫的,他文筆比較好。雖則內容空泛兼肉麻,還是浪漫的。

父親年輕時非常瘦削,記憶中,他是在中年一場大病之後才胖起來的。小時候,很喜歡父親;在我眼中,他什麼都懂。但其實,我們是陌生的。我喜歡過他,也討厭過他,卻沒有愛過他。昨晚看著照片,在想,如果我能夠與年輕的他成為朋友,那有多好。

他曾經令我失望,於是,我也決心要讓他失望。很殘忍的懲罰,像咒語般,直至父親的離去。他有這麼討厭嗎? 沒有的。只是,我對於這位父親有太多的期望。他不算好,也不算壞,不過是個普通人。回想起來,實在很抱歉,是他多年來不斷工作來養大我的。對於這個家,我又付出了什麼?我只懂得要求。

看著病床上的他,我們都哭了。眼前的他,像個無助的孩子,同樣,我和母親也是。對於不在場的哥哥,我的感覺就更遠了。其後,哥哥的反應和態度也是叫我迷惑的;到底,他跟父親的關係又是怎麼一個故事?

他患病的日子,我常陪伴他到醫院,每一趟,都看不到希望。跟他,也沒有太多的交談。我是看著他短時間內步向死亡的。阿張和小敏的事,並沒有讓我在面對死亡時不那麼無能為力。過程中,沒有慌亂,直至他離開之後。趕到醫院的時候,我總覺得,自己是為了母親的悲慟而難過的。還有什麼要說的話未跟他說嗎?沒有。那時候,的確沒有。

父親走了之後,有很長一段日子,我常有一種作嘔的感覺。然後,我什麼都不想,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。大概,這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。現在,覺得這懲罰太殘忍。不單對自己殘忍,也對身邊的人殘忍。我要原諒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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